文/宋睿洋 

01 

日光裹挟着高温笼罩在这栋白色公寓之上，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微风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律动正鼓动着窗纱，如同女神的裙摆般悠扬自然。李德微微地睁开眼睛，滴了些眼药水，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餐的时候，他随意点开电视，里面的节目基本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分别。

(资料图)

“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们的新歌，我们的编舞也是全新的模式，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荧幕里那些打扮得十分漂亮的男孩子刚刚完成了一场十分精彩的唱跳表演，他们面容涂着厚厚的粉底，整齐划一的微笑表情仿佛经历了漫长时间的修饰，冰冷而又僵硬。这是娱乐资本方最新推出的男子组合，他们以最小的年龄在这个时代收割了最多的关注，然后向受众诠释着热血青春的书写方式。

李德望着那些生活在电子屏幕里的人，突然有种虚幻的感觉，他有时候觉得其实所有人都是演员，站在地球这个大舞台之上，然后演着三万多天的电视连续剧。他不敢继续再质疑当前的生活，思考当代生活的本质在这个时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于是快速地切换频道，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电视里现在正放着另外一个节目，大概是一个科教片，讲的是人类从无到有的过程，以及到了文明社会之后的社群变化，深刻地阐述了个体与集群的辩证关系。这样的片子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对于李德来说这是让人心灵宁静下来的唯一内容。

“其实我们通过大量的模型来推演与观察最终发现，人类有可能是地球的外来物种，因为某种偶然降落到这里的，人这个种群拥有高等智慧，有且只有一种男性性别，这其实跟其他种类物种雌雄分布的结构，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我们能从男性人类的性格特征发现，他们其实并不适应地球的生活。”

说这个话的正是生物学专家马教授，这是李德的老熟人了，他们平时在工作上会有一些密切 的往来。李德平时在巡查局上班，他是一名巡查员，平日里的工作便是开着悬浮车对一些无人区地点进行重点的巡逻，他们偶尔会发现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和生物，然后第一时间包装好，拿给马教授进行鉴定，最后制作成标本收藏放进科研室。

他很尊敬马教授，毕竟在这个时代，能潜下心来做研究的人都值得敬佩。

李德吃完饭之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关掉电视出门，开始跟往常一样的一天。

在去往巡查局的路上，他碰到了一起上班的同事王林，王林迎面走过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王，脸色不太好啊，怎么搞的？”李德问道。

“别提了，昨天晚上去了一个主题俱乐部，类似一种野外生存的大逃杀实景游戏，跟这帮人一块玩疯了，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太累了。”老王一边说着话一边揉着太阳穴。

这款实景游戏目前在人类社会中的热度很高，它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完全是为了消耗男性的精力而准备的，到了近未来社会，人类的创造食物和材料的能力越来越强，基本上一切人类日用的工具都可以通过半自动化完成，再也没有了流水线工人。当产能越来越过剩之后，男性上班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大量的限制劳动力没有办法消化，导致了犯罪率攀升。于是这款游戏的设置精巧有趣，而且符合雄性审美，可以很好地平衡目前的这个问题。不过李德对于这个游戏却丝毫不感冒，毕竟他本身便是个生性安静的人，他认为这种带有明显感官刺激的东西都有某种欺骗性。

“你明知道，今天咱们出任务还弄这么晚，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谁负责？”李德有点不高兴了。

老王给李德递了一根烟，“别生气嘛，咱们做这行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能有什么危险。”

李德说，“那可不一定啊，这个阶段我们可是要到最危险区域的，那个无人区我们之前从来都没去过，你最好还是打起精神来。”

老王堆着一脸笑，然后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肯定是下一任队长了。”

李德跟老王先到了巡查局，然后领了自己的悬浮车很快带着几个实习生便飞往无人区了，今天的路程很长，没有人敢在途中懈怠，到了中午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只见在空中穿过无人区之后能够看到一条巨大的地表缝隙，没人知道这条缝隙的尽头有着什么。这个地方由于没有人住，因此生态相当之好，偶尔会窜上来一些小动物。李德这一小队分成两两一组，然后分别管一个区块，整体巡查一遍之后，要有视频录制的内容，回去要往上面上交，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才算是结束了一天的任务。

老王经常会抱怨，“也不知道天天来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干嘛，我是真有点服了。”

李德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也经常困惑，当今世界其实只剩下他们这点人类了，为什么对这些无人区域这么紧张。

“唉，老王，赶紧干活吧，早点完事，早点回去，别忘了，晚上还有一个哲学沙龙。”

老王露出一脸不屑，“我觉得他们输出的观点，也就那么点东西，没什么意思，真不明白，你为什么爱去那种地方，还不如陪我打打实景游戏。”

李德说，“行，那我自己去。”

“别别别，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啊。”

其实李德心里是有数的，这个时代，人类的生活本质上已经足够无聊了，人们只能通过各种刺激来消解这样的乏味，不过李德认为这种无聊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秘密，他说不上来，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的人，自打从出生开始便是一个人，每个人都会给分配一所胶囊公寓，然后由专门的机构抚养婴儿长大成人，他们知道自己是通过科技手段培养出来的，毕竟人工胚胎并不是什么先进的技术。

到了晚上他们来到沙龙，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不过人的数量是一定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人们都需要精神的抚慰，为自己的灵魂安排一个去处。沙龙里的哲学老师每一次的开场白都大同小异，主要是给新来的成员一个学习的机会。

“我们的祖先从宇宙而来，这个世界上，万物都分雌雄，唯独我们只有男性，这便决定了一个根本的事实，现在我们活着的人只能靠自己来完成生命的意义，以此来找到人生的目地，没有什么人会陪伴你们一起成长，孤独有时候会把人变得非常成熟。”老师一边说着，然后看下面人的反应。

李德只有在沙龙听讲座，才能有活着的感觉，一直以来，他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同事朋友都很好，可有时候内心经常升起一股巨大的空虚感，这种感觉让人窒息。他行走在人群里，可是人群之中似乎没有一颗心是属于自己的，人们的关系都止于生活的表面。

在他看来，每个人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自己，人与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陪伴，在这个原子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孤独的个体，除了社会意义上的接触，心与心仿佛隔着一个宇宙，这种感觉有时候让人感觉窒息，可这种事情却也只是生而如此。

02

“大家好啊，这里是《青年连连看》的栏目，今天我们要采访的呢，是一位有着神秘职业的女青年，她的名字叫做付畅，在我们碰到她之前呢，先把镜头转向她的同事，我们通过她的同事来了解一下这个女孩。”

女主持人示意摄影师将镜头对着周围扫了一圈，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女人，这时候出来一个人，她对着镜头说道，“付畅是一个天才女青年，她早在上大二的时候便完成了生物学专业的全部课程，同时也修完了全部的学分，她优化了我们世界的繁衍系统，最大程度上地提高了我们世界的繁衍效率，她的论文也被后来者反复引用。现在她成为了我们繁衍工厂研究组的组长，同时也兼任《繁衍科学》期刊的杂志主编。”

“付老师可是非常漂亮的，她的长相没有攻击力，我们研究组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她。”此时人群中跳出来一个人说话，然后一群人在台下跟着起哄。

主持人看到周围的人过于活跃有点控制不住，毕竟接下来是现场直播，于是示意摄影师撤退，到三楼找真正的采访对象付畅。此时的付畅正在写一份关于繁衍指标的调查报告，面对突如其来的采访，她还有些猝不及防，只好故作镇定，在脑子疯狂搜集专业性术语，然后提早把这些无聊的采访都打发走。

主持人也发现付付畅想要控制对话的内容与节奏，于是主持人将话题引到生活问题。

“您平时都工作多少小时呢？”

“每天大概八个小时吧，我们工作压力很大，下回如果来采访，还是提前说一声，希望能有一个准备，不好意思。”

“抱歉，这个问题下次，我们一定注意。您平时会感觉这份工作枯燥吗，当时怎么会选择这个专业呢？”

“其实还可以吧，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什么枯燥的，即便很艰苦，那也是乐在其中的。之所以选择这个行业，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小时候对人体的结构以及生物的起源比较感兴趣，后来在大学里遇到的教授也十分支持我的课题，之后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了。”

“恩，那您在平时工作的过程中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吗，可以跟我们讲一讲关于繁衍工作的事情吗？”

付畅犹豫了一会，然后说到，“额，我们的工作内容其实都是保密的，繁衍工厂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我们这里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工厂的各项指标必须保证极其精确标准，不能有一丝马虎，关于繁衍工厂的具体流程，其实很多科普类的书籍和视频都讲过很多，用人工手段培育胚胎，这里我不想赘言，不好意思。”

记者又问了一些有的没的，终于跟摄影师离开了，付畅把他们打发走之后依旧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她的助手走过来说，“怎么看您有些不高兴。”

付畅刚刚完成手中的工作，“其实也没有，只是单纯不想接受他们的采访而已，对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采访的预约，尽量帮我推掉吧。”

助手说，“好的，我知道了。”

付畅从小便生活在一个只有女人的社会之中，在这样拥有单一化性别的社会结构里，无论是科技还是文化的发展都相当之快，在她们的眼中是没有爱情与婚姻概念的，活着的目地变得十分单纯，那便是成为这个整体的一部分，然后为这个整体创造最大的价值。

因此繁衍工厂是整个社会的合法繁殖机构，工厂会按照整个社会集群的死亡率来进行判断出生婴儿的指标，从繁衍工厂出生的婴儿全部都是女婴，完美的数量分配可以让整个社会的生态结构变得越来越完美。

到了晚上，付畅下班之后跟同事简单在外面吃了一个便饭，之后他们还要回到繁衍工厂进行繁衍伦理道德方面的培训，其实培训的内容大同小异，像这样的科研机构掌握着大量能够创造生命的工程技术，一旦步入歧途，这会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繁衍工厂为了保证员工们的思想不走偏，会定期进行思想教育，这种思想培训也算是繁衍工厂的一种机构文化。

“要记住，我们的社会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我们有了繁衍工厂，繁衍工厂让我们与其他生物不同，我们没有性别之分，也没有雌雄的七情六欲，我们可以一心一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提高社会发展的效率。你们都掌握着创造生命的尖端技术，在这个过程里我希望你们都可以把持住自己，不要走上邪路，不要违背生命的伦理，以至于最后给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培训老师一边在上面口沫横飞的讲着，一边在大屏幕上放着很多关于人工生命的图片，付畅躲到了后面略微低下头，闭着眼睛养神。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发现是自己的朋友李玲发给自己一条消息。

“付畅，你在干嘛，今天我们还去秘密工作室吗？我忘带钥匙了。”

“我这有一个培训课，很晚才能回去，要不你先走吧。等我从单位出来再去找你。”

“好的，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李玲是付畅的朋友，她们是大学同学，也住在一个宿舍，只不过李玲毕业之后没能进入繁衍工厂。繁衍工厂这个地方待遇很高，而且有着极好的社会声誉，这种地方的工作人员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高看一眼，只不过生物专业的学生哪怕是毕业之后，也要通过严格的选拔考试才能择优录取进入这里，当年李玲考试的时候，因为差了三分，最后没能入职，这成为了她的终生遗憾。

不过，后来李玲去了养育中心，那些从繁衍工厂创造出来的女婴需要输送到一个管理中心进行养育，于是李玲成为了那里一个分部门的主管，平时工作清闲，待遇也相当不错。只不过她的平静生活被几年前付畅的一个电话打破。

“李玲，过来帮我一把，我这边有一个急事。我打算成立一个生物研究工作室。”

“繁衍工厂每年那么多实习生，你还用得上我吗？”

“不，这个工作室不能有别人，只是我们两个而已，我知道你从大学开始便有投身生物专业的理想，这一次你来吧，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可比进入繁衍工厂工作要刺激多了。更何况，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了，我也没什么朋友。”

“付畅，你跟我说实话，你成立这个工作室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别干傻事。”

“你还记得我们在大三的时候，偷偷溜到教授实验室的那个晚上吗？”

“当然记得，这个事儿，我怎么可能忘呢。当时咱们溜进实验室是想要看看人体干细胞标本模型，里面各种标本泛着红光，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后来保安来了之后，我们从实验室里跑出去，然后便走散了。之后我们不是直接回到宿舍了吗？怎么了？”

“其实当年我一直瞒着你一个事，小玲，对不起，到了今天我才告诉你。这成了我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秘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当时受到了极大震撼，三观都开始改变了。其实在我们被保安冲散之后，我等保安走了之后，我又一个人回到了教授的实验室，我在他的实验室的标本墙背后发现了一个秘密隔层。”

李玲倒吸一口凉气，“你发现什么了，当时你回到宿舍什么都没说，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

付畅说，“我在下面发现了与这个时代极其不相符的文献材料，那些材料里记录和论证的内容太过令人震撼了。”

付畅接下来给李玲平静地讲述了那份材料的内容，李玲拿着电话心脏止不住地加速狂跳，她的脸吓得煞白，拿着手机的那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我的天啊，付畅，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你可真是个疯子。”

03

李德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在这一天改写，他的平静巡查员生活也将彻底被打破，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因那一天的出现而彻底发生变化，那些疯狂而又恐怖的真相正在一点点地靠近着他。

那天，王林跟一个实习生在无人区正常巡逻，王林的悬浮车因为出现了故障，他坠落到无人区下面的时候，实习生整个人慌得不行，毕竟下面他们没有向上报备是不允许进入的。实习生把这件事报告给李德。

“李哥，这事怎么办，都怪我，要是我提前检查一下他的悬浮车，也不能出现这个事。”实习生十分自责，甚至都要哭了起来。

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下去，你别在这呆着了，这个事你要保密，咱们三个知道就可以了，跟谁也别多说，否则以后你工作直接就没了，一旦影响了工作信用，你到别的地方也找不到饭碗。我现在先自己下去看看，如果老王没事，那就万事大吉，我们都比你大，出了这种事能帮你压着，肯定会帮你。但如果老王真的出事了，这事压不住，你也只能自求多福，我能说的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再大的能量我也没有了。”

实习生浑身发抖，卖力地使劲点头，“谢谢李哥。”

李德开着悬浮车到了无人区，然后把车悬在峭壁的中央，然后好让自己的身体能在墙壁之上找一个落脚点，他年轻的时候攀岩课程一直都是第一，虽然在这个时代人的体力好坏已经不太重要了，但是他始终相信人力有时还是外力无法替代的。他一点点地往下爬，然后使劲喊着王林的名字，他心想即便王林死了，他也要将尸体带回去，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哪怕到了最后也得让他回家。

“李德，我在这呢，我在这呢，快救我。”

李德听见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听样子王林并没有受什么伤，他用手机把悬浮车开到自己身边，然后跟随着声音传播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王林的身影。

“兄弟，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王林灰头土脸地说。

“刚才我都以为你死了。下次能不能靠谱点，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要做好安检工作，我们这是空中工作，而且每天在天上高速飞行，属于极度高危的行业，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丧命的。”李德有些生气。

“咱还是赶紧走吧，别被总局知道这个事，要么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还知道不好收场，我早就替你擦好屁股了，小实习生我也嘱托过了，现在跟我上车回去，然后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

李德刚要拿起钥匙准备离开这里，这个时候王林却在身后拍了拍他，“老李你看看这个，这到底是什么啊。”

李德转过身，他发现王林的脸吓得惨白，“又怎么了。”

王林没出声，指了指前面，李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不远处的草丛之中躺着一个人，走近之后观察才发现，这个躺着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了，身体已经散发着臭气，熏得王林和老李快要晕了过去。他们在这里巡逻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为了防患于未然，李德从车上取出了两个防毒面具，其中一个给了王林，另一个自己戴了上去。这一次他们再次走进那个尸体仔细观察，李德和王林再一次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王林一瞬间有些语无伦次，过了好久，才说出来话，“老李，这事有点太邪门了。你让我捋一下，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巡查队能来对吧，无人区这个地方长年没有生命迹象，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能有人居住的。这尸体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李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回到悬浮车，拿出手套，为了不破坏尸体的完整性，他表现得非常谨慎，“从死亡时间上来看，这个人已经去世很久了，从身体的痕迹上观察可以初步排除他杀的可能。头部和身体的一侧有明显的撞击痕迹，很明显这是致命伤，这个人也是从上面掉下来致死的。能够初步判断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人能没什么事，跑到无人区里来啊，这动机也太过诡异了吧。还有啊，你不觉得这个人其实长得有点不一样吗，这个样子的人，我是从未见过的。”王林又看了看尸体。

李德这次才将自己的注意力聚焦到尸体本身上，王林说得没有错，这具尸体跟他们的长相有着本质区别，留着长长的头发，没有喉结，皮肤相当好，面庞小巧而又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柔，这个人的脸上透露出另一种神秘的美感，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个人的生理结构跟这个世界的人完全不同，完全是另一种构造方式。这种视觉冲击让李德和王林愣了很久，他们都很熟悉自己的身体，却从未见到过现在这样的光景。过了五分钟之后，他们才勉强回过神。

天越来越黑了，快到了下班的时候，李德和王林望着尸体有点纠结，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过了一会，李德拿出一个压缩的睡眠袋把尸体放进去决定带走。

王林问他，“老李，你打算怎么办？”

李德说，“或许这是另一个物种，我们第一次发现了跟人类生理构造不相同的物种，这样的发现可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要把这具尸体带到生物学专家马教授那里去分析一下，检查一下基因序列和染色体对数以及其他的一些生理指标。这件事事关重大，这样吧，今天我们都开始加班，我带着尸体去找马教授，然后你把今天的事跟上面上报一下，讲一下今天的来龙去脉。”

王林点点头，“行，你办事，我放心，我听你的。”

李德给王林送回了巡查局，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尸体到了生物研究所，因为之前便预约了马教授，马教授听说了尸体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无数次的敦促李徳，一定要把尸体带到实验室进行检查。

“马教授，今天有个重大发现，我发现了一个类人生物，长头发，没喉结，皮肤白皙。”

马教授听完李德的描述，瞬间瞪圆了眼睛，“小李，快进来，刚才我也听你说过这件事了，快进来，我们马上对尸体进行全方位的检测。”

马教授打开了检测生物指标水平的仪器，他们将尸体抬了进去，然后在外面观望，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出来了小半本报告，报告上面出现的第一个结论便是：“此生物尸体经查明，满足一切人类学指标。”

李德倒吸一口凉气，不太想相信眼前的一切，他非常清楚，自己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跟他一样的雄性个体，而且生命的产生也都是通过人造胚胎创造出来的，可眼前这种奇怪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让此时的他陷入困惑，这种费解很快便刷新了他的认知，如同一颗缓慢生长的种子，然后不断长大，最后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世界的到底还存在着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马教授在一旁观察到了李德的状态，他咳嗽了两声，然后对李德说，“小李啊，你今天挺辛苦的，快点回去吧，这个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确认，我们生物研究所系统里的人还需要有一个繁琐的论证过程，挺麻烦的，明天我会将教授一级的专家都叫来，针对这具尸体的情况，搞一个研讨会，我们这边有什么结果，之后我都会及时通知你的，毕竟这件事因你而起，你是有知情权的。不过，小李我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关于这具尸体的情况，我不希望你跟任何人提起，毕竟它太过反常和特殊了，如果泄漏消息，可能会对我们的社会造成极大的冲洗，也会制造一系列对于自我认识的恐惧，所以我希望你还是要慎重。”

李德点了点头，连忙表示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很快便一个人匆匆回去了，在路上他的思绪非常混乱，好像很多人知正在内心重塑，而一些疑问始终在心底挥之不去。

马教授在窗台看见李德确实已经走远了，他默默掏出手机，然后偷偷给一个人打了电话，“李德今天在无人区发现了一具女性的尸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女性存在了。这件事一定要严格地保密，绝对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会对舆论造成不小的冲击。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马老师，之后的事情，我们回去安排。”

“那就好。”

马教授抬头望天，他看着深夜的苍穹，点起了一根烟，烟气很快缭绕起来笼罩着他的脸，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他有些不安，他害怕面前的一切会因为这一点点小失误而彻底崩溃，毕竟他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自己的一生，那些心酸和痛苦的往事都让他不堪回首。

04

培训班老师终于讲完了课，付畅只感到周身疲惫，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那是她刚开始建立秘密实验室的日子。她在那天晚上跟李玲促膝长谈，选择跟李玲全盘拖出关于这个世界的全部秘密，也说明了隐藏在内心的计划。

“这个世界其实除了我们，还有另一种人，他们的体态呈雄性特征，看起来跟我们很像，却又不一样，我在教授的资料里还发现了关于过去的一切。而且在我们之前，还有另一个文明。”付畅平静地跟李玲说道。

李玲听到这句话，感觉很熟悉，她突然想起曾经上课时，教授经常说的那句话：“文明本身并不是一直延续下去的，它总是断断续续的出现，在某一时刻光辉灿烂，又在某一时间戛然而止，文明的演化犹如风中的火焰飘忽不定。”

“那你想怎么样，打算怎么办？”

付畅说，“我准备组织一个秘密的实验室，专门研究这个课题，我想让你来帮我，你愿意吗？”

李玲露出一脸难色，看起来十分为难，“未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们的人生也就从此结束了。”

付畅说，“科学都有误差的概率，你如果能过来，会帮到我很多的。至于说这样的违规实验一旦败露，或者出现问题，那的确很严重，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李玲看着坚定的付畅，只好答应她，“放心吧，我帮你，我们也都小心一点。”

付畅把自己从回忆之中抽出来，这两年她的秘密研究陷入了瓶颈，这个原因要追溯到两年前，她在繁衍工厂工作的时候，曾经有意识地去培养雄性胚胎，不过，她不敢用计算机进行性别引导，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有记录的，一旦在电脑之中留下操作痕迹，那么便会很快暴露。于是她一度再次返回教授的实验室，然后进入隔间寻找关于构造雄性的另一种方法，只不过材料上写的东西十分简略。她曾在背地里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进行生理公式的推演，终于推算出来之后，好不容易在繁衍工厂里成功培育出了有雄性特征的胚胎，却差点被周围的同事发现，她只好强行销毁，这么长时间的功夫都付之东流，让她感觉到极其惋惜。

不过，这件事给付畅造成了极大的观点冲击，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情也许并不真实，这个胚胎便是全部的证明，为了继续佐证自己的观点，这一次她把研究带回了秘密实验室，每天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回来便钻进实验室进行自己的人类研究，李玲也一直不计成本和后果的帮助着她。

有时候付畅也问过李玲，“这么不计回报，还有风险的事情，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卖力啊。”

李玲微笑着说道，“从大学开始各个方面，尤其是专业课方面，你就比我强一大截，现在你都要开始攻破人类社会的终极奥秘了，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我可不想落后你太多。”

经过李玲与付畅的不懈努力，两个人终于在实验室里取得了新的成果，她们最终发现其实人类在发育的过程中，处在胚胎之前还有另一个阶段。

这种实验结果跟繁衍工厂培养生命的流程出现了根本性质的矛盾，按照现行理论，生命的起源是从巨大的计算机母体而来的，工作人员只要输入正确的算法，时间过了六到七周后，胚胎便能看到胎心、胎芽，之后继续培养胚胎发育成熟，再将胚胎转移到合适的培养基进行下一步的培育，很少人会注意到胚胎之前的生命形式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按照教授书中的大致记载，如果曾经的文明里同时存在过两种人类，那么他们展现出雄性和雌性的特征，那么很显然啊，生命在胚胎存在之前一定有着两种显性的细胞，它们在进行有机性的融合之后才会变成原始胚胎。”付畅分析道。

“也就是说，繁衍工厂里的计算机删除了细胞融合的这一过程，最后才导致了我们世界全部都有雌性组成的这个结果，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有点让人费解。”

付畅坐在沙发上，“这个事情我也不清楚，其实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在繁衍工厂工作，可以窥探到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以前我也有过疑问，明明其他哺乳类动物都分有雌雄的区别，可唯独我们人类没有，现在看来还是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实在太少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真相被隐藏起来了，不过我有预感，我们已经离这个真相越来越近了。”

那天晚上付畅和李玲并没有因为新的研究成果而感到开心，因为接下来他们还要面临更为严峻而又艰难的研究，只是她们的失落并不是因为研究的困难，而是因为在那个时刻，她们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她们的生命周期也就三万多天，可是这个世界上却存在着这么多的秘密，这一切让人感到遗憾，更让人深刻地理解到人生苦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付畅终于到家了，也许是今天繁衍工厂的任务太多，让她感到分身乏术，人在疲惫的状态下很容易陷入悲观的情绪之中，她本来便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当她褪下那些社会光环也还是需要一个心灵寄托的，可是这么多年，她是到了近些年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空洞，这种空洞无论用怎么样的东西都填不满，她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是用工作太忙来安慰自己。

她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找到甜品乐园旗舰店，点了一堆高糖食物，甜品是她的最爱，在付畅看来，没有什么烦恼是奶茶和樱桃味小蛋糕解决不了的，只要那些高糖食品正常下肚，那么快乐便会添加几份。

没过多久，她便接到了甜品外卖，一边吃着，一边打开游戏主板，主板之上没有什么别的多余游戏，只有一个换装类小游戏。这段时间，她玩这款游戏玩得非常疯，而且也往里冲了不少钱。如果是放在学生时代，她会感觉这种游戏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一个虚拟人偶来会打扮换衣服，这种游戏实在太过无聊。不过当她步入了社会之后，才意识到这种游戏，实际上特别解压，最终要的是能在列表里看到别人的装扮。这款游戏仿佛再利用这种方式提醒付畅，你不是一个人，只要打开网络，你跟每个人都是紧紧连结在一起的。

当代社会，让心灵脱离孤独，是一个重要的命题。

付畅正玩得起劲，便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正是李玲。

“付畅，我跟你说个事，我们单位刚刚进了一批伺服器，这些伺服器本来是用来帮助照看新生婴儿的，可我发现，它们拥有着极其强大的推演运算以及建模能力，如果我们在里面输入之前研究的成果，或许能发现一些有关于过去文明的基本元素，这对于我们寻找最后的答案有很大帮助。”

付畅一听到这个事情，立刻浑身便有了精神，然后说，“你能搞到伺服器吗？”

“当然可以，我已经跟厂家多定了一台，我自己出钱，然后用普通计算机的盒子包装打包好了，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现在已经放在了我的汽车后备箱里，明天我就把它拉到咱们的秘密实验室。”

“好，那太好了，李玲这一路走来，多亏有你了。”

李玲笑着说，“见外了，我做这些事情，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用想太多的。”

05

李德自从上次找到尸体之后，他回到家便没再多想这个事情，只是后来王林突然从单位消失了 ，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听别人说王林突然疯了，患了精神疾病，现在被关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觉得这个事太过诡异了，像王林这种心很大的人，没有什么刺激绝对不可能疯，这让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和尸体有关。李德闭上眼睛，回忆跟马教授交谈的那天晚上，他发现马教授的目光躲躲闪闪，这让他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可能并不简单。

后来他去了精神病院看望了王林，本来想跟王林说点话，可王林本人一直处在疯疯癫癫地状态，始终都在胡言乱语，而且嘴角处还挂着口水，看见这样的场景让李德感到十分失落，没过多久，他便一个人回家了。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便看见几个人正在家门口等着他。

“你好，请问您是李德先生吗。”

“是的，有什么事？”

“我们是生物管理局的人，您之前找到的女尸牵扯的事情过多，希望您能跟我们走一趟，好好地说一下当天的细节，希望您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力配合我们调查。”

“好，我跟你们走。”

李德跟着这几个人来到审讯室，迎面走来的人正是马教授。

“李德好久不见，很多事情，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撒谎。”

李德望着马教授那张熟悉的面孔挂着不熟悉的表情，内心有点慌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意之间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好，马教授，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我绝对配合。”

“你是怎么下到无人区的那个位置的，怎么发现的女尸？”

“那天王林因为悬浮车出现了故障，然后调到了无人区，我也是十分着急，于是跟着下去，后来我们看见草丛里有一个人影，然后便按照流程打包带走了。”

“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还跟什么人说了？”

“没有了，只有你一个人。”

“你看过这个女尸之后，质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

李德想了想说道，“有过这种想法，我在想可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一种人类，可能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存在着另一种人，他们有着独特的生理构造，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才把尸体交给您，希望您能帮助我破解这个谜团，可是我实在不理解现在的状况。”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管回答问题就好了。你平时有感觉到空虚吗？”

“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有这种感受吧，每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是一个人生活，除了科技和事物带给我们刺激之外，心灵在别的时刻基本便是僵硬的，感觉人生既有尽头也无尽头，活着的意义彻底被消解掉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马教授不再说话，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之后你要随叫随到。”

很快，李德便被通知停薪停职了，不过因为他平时表现非常好，所以悬浮车没有上交，可以继续给他用于平日里的生活。被停职的李德很快进入了无业生活，虽然没了薪水，但是他过得还算不错。他这个人跟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有些脱节，平日里基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平时的工资因此都存进了银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存款竟然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他每天都会买一大堆零食，然后守在电脑的旁边过着跟以前不一样的自律生活，整整一个月这样堕落生活让他胖了好几斤，可是还没能忘记女尸和审讯的的事情，这些事情似乎有着什么巨大的引力始终吸引着他，让他无法自拔。这种无节制的堕落生活给人带来的快乐其实终究还是有尽头的。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下决心想要穿越无人区，毕竟这么多年他开着悬浮车还从未踏入过那个地方一步，无人区里面各巨大的缝隙背后一定存在着整个事件真相。那天以后，李德开始疯狂健身锻炼，好让自己有一个不错的体魄，能够应付之后种种危险的情况。不过最近他出门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些人在跟着自己，这件事一开始他没有在意，可以是后来决定要去无人区的时候，却让他感到十分紧张，毕竟一旦计划失败，他很有可能也被变成另一个王林，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从此进入幻觉般的生活。

他需要给自己弄一个特别周密的计划，才能成功越过无人区。倘若直接开着悬浮车，一路飙到无人区，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这相当于过早地暴露自己。他为了迷惑跟踪者，这段时间开着悬浮车到处旅游，然后又把悬浮车放在可能离无人区最近的地方，当他发现这些跟踪者被自己弄晕了之后。

终于，他选了一天雨夜准备行动。

这天晚上雨下的很大，他穿着一身雨衣把自己隐藏起来然后搭上一辆城市列车，他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跟踪自己，到了目的地之后连忙取出悬浮车，然后启动悬浮车开到最大速度，准备一路飙到无人区，反正到了晚上，无人区一般是不会有人守夜的。

不过，让李德万万没有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的无人区都有许多人把守，也许是因为之前女尸的缘故，让马教授的神经始终紧绷，对面的巡查队发现了一辆不明身份的悬浮车，他们很快便判断出来这是李德。李德看见不远处的人陆陆续续开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往无人区冲刺，希望能在他们追到自己之前，能够跨越无人区。可当他在准备跨越到无人区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悬浮车没有多少电了，这款悬浮车就是这样的，在单位时间内加速越快，那么相比之下消耗的电能也就越多。

李德望着显示屏里逐渐消失的电量，突然想起来之前王林坠落的地方，也许那里是一个很好的悬浮车划落点，他刚刚勉强把快要没电的车开到那个位置，可能是因为雨天的缘故，只见悬浮车在上面的土地上打了个滑，李德并没有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而是跟着悬浮车一起掉入了悬崖之下。

此时他的心已经凉了，从这高度掉下去，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人生，突然发现竟没有什么值得想起的事情，可能唯一的遗憾便是自己带着那具女尸回来，也许当初他不那么选择，或许自己的普通生活还能够继续，可如今他的生活彻底发生了变化，以至于今天会命丧于此。

李德和悬浮车一起成自由落地运动下坠，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那些原本准备拦截李德的人望着消失的李德，大致判断出来李德的那款悬浮车应该是没电了，他们很快便用视频录制了一份关于李德的声讯报告。无人区的悬崖深不见底，从未有人到达过底部，即便到了底部，从这样的高度下落，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他们做完报告，四面相对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回去了。

06

李玲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慢付畅一步，这种想法不是一开始才有的，而是到了后来，她们被分到不同的单位时，才出现的心理状态，她感觉自己喜欢的东西被抢走了，这种嫉妒的感觉对她来说像是一种毒药，伴随着时间的延伸，毒性会越来越强。终于有一天，当她意识到有机会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她双手颤抖着，似乎想在黑暗里抓住什么东西。

“做个选择吧，小李，全盘交代你们实验室的秘密，我会给你一个好的前程。否则，你现在的一切也会烟消云散。”

李玲浑身发抖，面前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声音很有细，只是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得让人感到可怕。

“我什么都不知道，您放我走吧，求求您了。”

“那这样吧，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好好告诉一切，我答应你，你可以进入繁衍工厂，你磨练几年，付畅的位置便是你的。”

听到女人的话，李玲的瞳孔不断颤抖着，看得出来她有些心动了。

“喂，李玲，这个伺服机怎么操作的，快来帮我弄一下”

付畅拍了拍李玲的肩膀。

李玲回过神，她将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弄好，这个软件是个新产品，你可能没接触过这样的东西。”

李玲很快便将伺服器组装完毕，付畅这边正在整理电子资料，当伺服器的启动提示音响了的时候，付畅便点击按钮，很快数据从伺服器的输入端传了过去，输出端连接了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五分钟的短片，这短短五分钟的视频基本上囊括了上一个文明的全部精华，影片结束之后，伺服器装载的智能软件给出了结论。

“综上表示，在上一个文明之中，人类也分为雌雄的区别，他们跟今天其他哺乳动物一样，都是通过最原始的交配方式来进行生育和繁衍，当精子和卵子结合之后会成为受精软，他们出现在磁性的输卵管之中，然后开始进行细胞的分裂，进入子宫时又会分泌出液体，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化学过程，而且受孕的条件也是十分苛刻的，在上一个时代的人类繁衍生命成功率也并不是很高，有任何环节出现了不正常现象都会阻碍繁衍的过程。按照这么看来还是当下文明通过繁衍工厂来进行生命的延续更加具备效率，要大大高于上一个文明。”

这件事深深地震撼了付畅，让她久久说不出话。

李玲望着付畅的表情，心里却开始愧疚起来，毕竟从今以后她将很难再见到这个朋友了。

“付畅，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关于雌雄问题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你是写成报告公布于众，还是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好，我现在心有点累，我就不送你了。”

等到李玲走了之后，付畅躺在了地板上，长年没有迟到早退的她给自己请了一个假，她想在家好好缓解一下心情。

一个星期之后，当付畅再次来到繁衍工厂的时候，她却发现有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等她，周围的同事都围了过去看热闹，各自开始窃窃私语，觉得付畅肯定是犯了大错，这件事让她心头一紧，于是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您好，付女士，经人举报，我们得知您在繁衍工厂私下进行违背科学伦理的实验，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我们的调查，希望您能够配合，这里跟你相关的所有工作资料，我们都会带走。”

付畅看见电子举报单上面写着举报人：李玲。

一开始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人可以让自己信任了。她现在终于明白，李玲为什么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也明白李玲为什么会出卖自己，说到底都是因为繁衍工厂这份工作，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妒忌与自尊。

付畅走在路上回想起过去跟李玲在一起的时光，突然感觉过去的生活仿佛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而这个世界也不断跟自己撒谎，原本固有的常识开始松动，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迷离，她很快便没有了知觉。

07

李德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亚麻布面的床上，眩晕的感觉始终侵扰着他的知觉，他半坐起身然后斜靠在床上，突然发现窗外是一副绿草如茵的自然风光，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从悬崖上坠落之后，便没有了知觉，如今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让他感到十分奇怪。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快把这个吃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您能讲一讲吗？我是怎么来的，我记得我从上面掉下来的。”李德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你是从男人国跑过来的吧，这里是桃源村，你命是真大，你开着没电的悬浮车掉下来，挂到树上，捡了一条命，我们出门种地的时候，发现了你，然后给你救了下来，很简单的一回事。”

李德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什么？男人国？这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男人和女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传统的婚姻模式瓦解之后，男人和女人开始在世界上分成了两大阵营，最后成为了两个国家，也就是男人国和女人国。这两个国家里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知道对方国家的存在，彼此都认为自己才是地球的主人。这两个国家里的人都通过人工计算机运算的方式进行机器繁衍，这个事你应该知道的。”

“你的言外之意，以前的人不是通过机器手段繁衍的？”

“那当然了，过去的世界有传统家庭，男女可以结婚，然后许下一生白头到老的誓言，最后两个人才可以在一起，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并不是机器的产物，过去那个时代人们可以彼此真实地相爱，然后享受爱情带给自己的感动，这种东西描述不出来，你应当自己体会。”

李德对爱情毫无概念，毕竟在自己过往的人生中，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生活，然后一个人面对一切，这在过去是他的生活真理，他从未想过与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与她分享空间，分享心情，然后一起出门和回家，这些仿佛与李德过往的生活太过遥远，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

“那这桃源村是怎么形成的？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不多，我们都是从男人国或者女人国逃出来的，我们这些人其实跟你的情况的差不多，都是从无人区掉下来，然后很幸运没有死，因此才能活到今天，现在我们的生活安静而又稳定，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我们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生命。”

“那你们这里维持生活要怎么办？”

男人笑着说，“这个当然不用怎么担心啦，村子里有很多各种专业的人，有医生也有工程师，其实想要完善一个简单的工业文明并不是很难，不过我们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商业市场，这里的人们都是种地，然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彼此有什么困难了，都会相互帮助，毕竟当初都是因为帮助，才能勉强在这里活下去。我都已经有小孩了，等小孩的年纪再大一点，我就把他送到邻居那里学习文化课。”

李德望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里的物质还是十分匮乏，但周围家家都不关门，有点那种城邦互助小型集群的意思，他被这样的崭新文明吸引了，他们的物质虽然匮乏，可这里的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很好。

“你从未想过回去吗？难道一点也不思念过去丰盛而又便利的物质生活吗？”李德问道。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当然也会有一些怀念的，只是过去的生活给了我们教训，即便物质再丰富的生活，精神倘若是糜烂的，内心的腐朽势必会连带着身体一起堕落，直到最后习惯了这样的麻木生活，整个人也将会是一副空壳，这么活着的人，幸福感并不会很强的。现在我们的自己动手，刚好能够搞定生活，我们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奢望什么别的东西。怀念归怀念，但是让我们再次选择的话，我依旧会选择桃源村，更何况我们已经无法再返回过去的世界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快便会被你们所生存的社会淘汰，我们的社会节奏已经发生了本质的转变，根本无法适应之前的生活。”

李德听见这个男人的话，突然想起自己过去的人生，他开始明白，其实自己当初那么多的疑惑和焦虑都能在这个桃源村找到解答。

“大叔，女人国大概在什么位置？”

大叔想了想，然后指了一下这座山的南面，“向南走，穿过一片沙漠，然后沙漠的尽头处有一个绿洲，然后再往北拐才能陆陆续续看到人类文明的迹象，如果只靠徒步的话，还是挺困难的，怎么？你想去女人国？我劝你还是别去，暂时在这里养好身体，之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我也没想去，我只是想打听打听，我之前是一名巡查员，曾经无数次来到过无人区，却一直不知道无人区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今天这个心结终于解开了，谢谢您，大叔。之后，我在这里常住，也是打扰您了。”

大叔听见李德这么说，终于放下了心，“没关系的，我这里地方很大，房子还可以盖，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身体就行了。”

李德平时除了正常吃饭便是看老式电视，这种电视能够接受到外面的讯号，然后了解一些现在的情况和信息。大叔看出来李德还是放不下过去的生活，有一天，他索性搬来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摆满了纸质书籍、录像带、碟盘。

“小李，这里面都是跟过去有关的小说和电影，他们代表着过去那个文明最为让人动容的情感，艺术家们拍摄和书写的这些故事，其实可以很好地反应当时那个时代人类的那个精神状态。你也可以好好了解一下，要不然突然知道真相，你会与自己脱节的。”

“大叔，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每一个刚来这里的人，都会经历这么一关，别放在心上。”

08

付畅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似乎审讯员有意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付畅的精神进入崩溃的状态，然后再审讯，这样能够更加顺利。她这两天吃的很少，而每天也只喝一点水，她能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了，从高山一直跌落到谷底，未来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终于到了审讯日，付畅被搀扶着走进了审讯室，屋子里的灯光很刺眼，可女审讯员的面庞始终隐藏在阴暗之中，没人能看得清，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姓名？”

“付畅。”

付畅话音刚落，旁边的记录员便立刻写了下来。

“之前在哪工作？”

“繁衍工厂。”

“任什么职务？”

“研究院生物科组长。”

“为什么想要去做那个秘密实验室，最开始的动机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我在大学的时候因为看过一份与过去文明有关的材料，当时也是因为好奇心旺盛，后来便组了这个实验室，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的后果。”

“那具体一点，为什么肯铤而走险呢？”

“大概是对这个世界好奇吧，我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搞生物专业的，更容易钻牛角尖。”

女审讯员突然点起了一根烟，然后说道，“知道吗，你可能后半生都会在这里度过了。”

付畅的心突然紧了一下，她很清楚这个人并没有说谎，此时的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毕竟在这个时候绝望和失落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仔细地分析当前的情况，认真考虑面前的局面，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这个时候她开始变得冷静起来，一改刚才慌乱的模样。此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反正现在大局已定，我能利用最后这几天见见朋友吗？”

女审讯员突然笑了起来，他望着付畅，“心态调整得很快啊，真是了不起，其实你挺可惜的，说吧，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帮助你完成的。你想见谁？”

“李玲。”

女审讯员有些意想不到，“你疯了吧，你知道吗，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朋友的背叛，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进入繁衍工厂，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之后您安排吧。”

审讯员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付畅的请求，他很快便安排了李玲跟付畅见面，那天是星期三，李玲一个人过来，看起来也并没有十分得意，心里的刺可能用一生的时间都没有办法拔干净。

两个人一开始先凝视了几分钟，之后付畅却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让李玲更加惭愧。

“你最近好吗，付畅？”

“还行吧，好吃好睡。”

付畅突然问道，“怎么样，繁衍工厂的工作还好吗，你接替了我的位置吧。”

李玲将脸埋得连自己都看不见，“是的，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付畅，你听我解释，我当时也是被他们抓到了，我没有办法的。”

付畅平静地说，“小玲，其实我已经不怪你了，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去承受相应的代价，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意见这么大。其实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的，当年如果你这么喜欢这份职业，其实我是可以让给你的。”

“你也知道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无序，我做出的某些选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后想起来我也挺后悔的，我真的错了。”

付畅看着面前的李玲一直在跟自己忏悔，这给接下来的计划做了一个良好铺垫。

“你知道吗，我可能会永远地呆在这里，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李玲愣住了，“我知道，毕竟这事情很大。”

“不过，小玲，你还可以帮我最后一次。”

李玲的双眼突然放起光芒，“你说吧，有什么是我能可以做的。这一次我全力帮你，只要别夺了我的命就可以。”

付畅微笑着说，“放心吧，你没有任何风险的，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将我之前整理出来的资料保存到我的个人网站，你也知道的，我的网站本身便有极大的影响力，而且跟其他网站都有链接服务，你要给这些资料施加一道程序，自动倒计时七天后发送给所有用户，那一切都好说了。”

李玲听完付畅的计划立刻便心领神会了，“你的网站密码我知道，可是我没有资料的备份，之前的资料都被他们没收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保存在了云盘之中，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点开便能够看到，当初决定做这个的时候，便一直想着给自己留一个后手，没想到今天终于用上了，说实在的，多亏你在外面，我们要是一起被抓，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李玲又说，“设定完程序之后，我怎么联系你。”

付畅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三天后，我们约定，如果你失败了，主动来找我告诉我一声，如果你成功了，也就不用来找我，我就默认你已经设定完毕，之后便是我跟巡查员的谈判了。”

“好的，我明白了。”李玲说完话，刚准备离开，便又再次说道，“谢谢你，付畅，再次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时间过得很快，七天后，李玲并没有过来，付畅坚信李玲这一次不会再骗自己了，毕竟一个人骗了你一次，然后对你产生了愧疚之情，她会有很小的概率再次欺骗你。付畅决心为人性赌上一把，第七天的早上，她吃完早饭，然后便去找审讯员。

“怎么有什么事？还是说，想报告新的情况？”

“都不是。”

女审讯员看出付畅一脸自信，“那你想怎样，来挑衅的？”

“算是告诉你一个情况吧，其实之前的关于胚胎的报告，我有一个备份，现在已经保存在了我网站的后台，七天之后，如果你们不放我出去，后台的草稿会自动变成已发表的文章，以及通过伺服结构演算出来的生物视频，也都会一起公布出去。你们看着办吧。”

女审讯员听到这个事情，一开始十分紧张，后来她噗嗤一声笑了，“想骗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在骗我呢？”

“那我没办烦了，你自己看着办，也行，反正到时候，那些资料引起轰动，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女审讯员看着付畅一脸轻松，突然犹豫了一下，“好我答应你，你先等一下，我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大概过了有一天时间，审讯员们最后得出了一个方法，“这样吧，我们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你要在脖子上戴一个定位器，让我们时时刻刻地了解到你的位置，没问题吧。”

付畅看见他们有所妥协，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心想着先回家再说，“当然可以，你们提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女审讯员点了点头，“那好，跟我过来办理一下手续吧。”

付畅被放回了家，不过她从目前的的形式上来观察，还是十分严峻的，不仅仅是身上有定位器，连家附近也时长晃动着人影，她将那些资料又保存了一份随身带着，然后一直坚持到第七天才将网站的后台资料删除。不过目前的情况也并不能让她高枕无忧，她心里十分清楚，现在对方一定想要破解自己网站的密码，好让现在的隐患彻底消失。付畅没有办法控制对方做事的进度，现在这种安全都是短暂的，一旦对方利用技术手段将全部隐患解除，那么她将再次回到原地，而且永远也不会再出来。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之中，只有她一个人表演。

“她怎么天天去酒吧了，是不是以为自己没事了。”一直在跟踪她的女审讯员们聊天的时候调侃着说道。

“别分心，付畅这个人十分精明，也许做这些事情，为的是麻痹我们，别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出来的，你们真觉得她能够每天安心去酒吧玩乐？我看她问题很大，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人给我弄丢了。”审讯组长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

“明白了，组长。”

付畅利用去酒吧的这段时间，彻底搞清楚了有多少跟踪者，然后跟踪者都在什么位置，在了解到这些信息之后，她便有信息进行下一步计划。有一天晚上，付畅故意在一个酒吧里和一个女孩吵架，能看出来两个人都喝得很多，谁也不让着谁，后来两个人吵着吵着便躺在地上睡着了，周围的人怕出事，便把付畅和女孩都送进了医院。当付畅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医生和护士看她体态相对稳定，于是便离开了。付畅面前用自己最后一丝清醒地意识爬到卫生间，然后用一根木棍捅自己的嗓子眼，终于过了十多秒之后，付畅之前的吃喝都一股脑地从胃里返上来从嘴里吐了出来，将这些秽物吐了出来后，她的意识再次变得清醒，然后身体也都行动自如了，她跑到阳台看了看楼下的跟踪者，发现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这群人也开始打瞌睡了，于是付畅用剪刀将自己的定位器剪下来放在床上，然后一个人从二楼的另一个窗户跳到了外面。

按照她的计划，今天是她唯一能够摆脱他人视线的机会，其实在去酒吧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这一步非常重要，接下来她准备去二手车市，寻找一辆速度极快的空中悬浮车。而这家医院则是离二手车市最近的地标性建筑，今天她在去酒吧之前曾反复地利用地图考察周围的情况，又在脑子里推演几遍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后才下定决心进入了酒吧大门。

二手车市到了这个时候人还是很多，一帮形形色色的人都想在晚上找到一辆便宜的车。

“老板，那辆悬浮车怎么卖的，多少钱。”

女老板望着付畅，有些疑惑，其实买悬浮车的人非常至少，因为性价比不高，而且很容易出事故，平时一个礼拜七天，将近一半时间都是不允许在空中飞行的，因此一般人都买地面座驾，而且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有人特意来买悬浮车，有点让人吃惊。

付畅看老板犹豫了一下，她害怕迟则生变，于是将自己全部的积蓄拿出来，“这样你点一下，看看够不够，这车我要了。”

女老板一看到钱来了，立刻忘记了全部思考，然后喜出望外地说道，“够了够了。”她一边点着钱，知道了自己占足了便宜，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退给了付畅一叠票子，付畅拿了钱之后，在附近的商店买了大量的水、压缩食品以及脱水蔬菜，她看了一眼时间，立刻把这些东西装在车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回家，停在了公寓楼的不远处。

付畅把东西准备后之后，然后又一路快跑返回医院的病房，当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人，楼下的跟踪者也就在打瞌睡，这时她才算放了心。

第二天，付畅装作自己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回到家之后，她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准备睡上一天一夜，当她养足精神，等到第二天半夜，再开始行动。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终于到了付畅逃跑的时候，她开始化妆，把自己扮成一副老人的模样，然后又把自己的追踪器绑在一只猫的身上。这款追踪器由于灵敏度太高，以至于单位时间内移动的速度也能知晓，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她在猫的四条腿各绑上了一袋猫粮，此时，猫的移动速度终于跟人差不多了。

付畅走在黑夜里，当她快要走出公寓楼的时候，一个审讯员迎面走了过来，她非常紧张，甚至能在这个时候听到自己逐渐加重的心跳声。终于，审讯员从付畅的身边经过，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才给了她绕到楼后面开启悬浮车的机会。

付畅坐上悬浮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城市，没过多久便到了无人区前面的沙漠地带。

此时，付畅的悬浮车已经没有多少电量了，她带着食物和水在沙漠里风餐露宿，对于她来说，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无人区的后面。

此时另一边，审讯员没还没有发现付畅已经脱身。

“组长，付畅很久都没有移动过了，快两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到楼上看看。”

当审讯员们看到付畅的定位器绑在猫身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半个小时过后，天空上穿出来几十辆悬浮车，纷纷赶往无人区，准备把逃跑的付畅给抓回来。

与此同时，付畅的食物和水都已经用尽了，她终于穿越了这个沙漠，可是眼前的悬崖峭壁却让人更加绝望。

“付畅，跟我们回去吧，你跑不掉的。”

付畅回过头，才发现这些人已经追到了自己，此时的她早已是精疲力尽，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经历了这样一个事情之后，无论是身心都会衰老十岁，她望着天空中的太阳，感觉到整个世界都会打转，身体极度缺水的她再也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一切行为。

“喂，小心。”

付畅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还是从悬崖坠落，在她下坠的瞬间，脑子开始出现空白的状态，反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直到她失去了自我的全部意识才算截止。

09

李德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够做简单的健身运动了。这段时间他基本都沉浸在过去的书籍和电影当中，灵魂从里到外都被清晰了一遍，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代，通过跟古人的交谈，了解到人类在那个时代的所思所想所考，过去的人跟现在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当李德看电影的时候，当他望见那些另一个文明的景象时，只能感到头皮发麻浑身舒畅，这大概便是异文化多巴胺的刺激。总之，那个时代的美好与残缺都极富魅力。这一段时间，李德不仅仅是身体好转，连这心灵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叔走进来，“小伙子，身体不错，看来是好了差不多了。”

李德说，“多亏了您的照顾。”

“怎么样，这些书和电影都看完了吗？”

“还没有这么多，全部都消化完，得需要一段时间，不过真的感谢您，能够留下这么多宝贵的文化标本，我现在觉得自己身心舒畅，感觉跟之前大有不同。”

李德和大叔正兴高采烈地聊着，却发现外面喧闹了起来，他们走了出去，发现又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人。

“唉，这女孩太可怜了，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穿过了女人国的沙漠，真不容易，快把李医生叫来，看看有没有救。”

村里的李医生走了过来，看了看说，“快点送到医务室，她失血太多了，我要给她测一下血型，把村里的年轻人都叫来，看看谁的血型跟他匹配。”

李德很好奇便跟了过去，一方面他也十分担心女孩的安全，从样子上看女孩之前也应该跟自己有着相同的处境，大家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很多时候都能将心比心地理解对方的痛苦。

“化验结果出来了，是A型血。”

李德第一个走进来，“我是，我是，等了半天了，把我的血输给他，没关系的，我身体已经恢复了。”

那天晚上，李德躺在病床上观察着女孩的样子，他望着自己的血正一点点地进入女孩的体内，女孩的呼吸开始变得匀称起来，整个身体状态也逐渐变得正常起来，那天晚上李德由于给女孩输了大量的血液，导致后半夜昏迷在医务室，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清醒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女孩一直看着自己，直勾勾地看着，有些吓人。

“你干嘛这么看我？”李德问。

“第一次看见活着的雄性，挺稀奇的，一口气观察个够，对不起我之前学生物的，在繁衍工厂上班。”女孩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李德有些无语。

“你好，我叫付畅，你呢？”

“我叫李德。”

两个人自我介绍结束之后，有点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了，付畅才有点想搞清楚面前的状况。

“对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是男人国吗？我是从女人国来的。”

“我是从男人国来的，这里是桃源村，很多从男人国与女人国逃出来的幸存者都跑到这里来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男人国存在的。”

“我就是因为在女人国里弄清楚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意外掉到了这里，不过这里现在看起来，还真挺不错的，山清水秀，风景相当不错。”

李德和付畅正聊着，李医生走了进来，他笑着跟付畅说，“昨天你失血过多，都是他给你输的学，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付畅满面堆着笑意，然后便问道，“男女之间也可以相互输血，这真是个重大发现。”

李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还要在这里调养几天，没什么是不要说太多话。”

李医生离开之后，付畅悄悄地跟李德说，“谢谢你啦。”

李德笑道，“刚才你怎么不说谢谢。”

“刚才我不是不好意思嘛，现在单独对你说。”付畅嘿嘿一笑。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付畅首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原来在男人国做什么的？”

“我是巡查队的队长，天天在无人区巡查。”

付畅笑着说，“这也太戏剧化了，不过你还是挺方便的，你们巡查队都给配备悬浮车。”

“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这个秘密的，之前意外找到一具女尸，然后才一点点接触到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的继续，在这个过程中斗智斗勇，然后还穿过了一个沙漠，最后还看见一个悬崖，我真的太难了。”如今付畅回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感觉跟演电影一样，似乎这一切并不真实。

“没事现在都好了，这里非常安全，你安心养病就好了。”

“我知道。”

这是付畅和李德的第一次交谈，他们没过多久便非常熟悉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异性聊天，她们没有想象到交谈竟然能够如此自然随和，而且他们还在这样的相处氛围里察觉到一种别样的东西，这种东西正在他们两个人的上空弥散开来不断发酵。

10

付畅和李德恢复得不错，两个人自打医院分别之后，便没有再见过面，付畅也被安排到了新的住处，那里依山傍水有着相当不错的景致，村里的人为了庆祝新来的他们特意举行了一次篝火聚餐，那天晚上付畅和李德算是第二次见面。

在这个漆黑的山谷之中，几处篝火将周围照得通明透亮，那火光熊熊燃烧着，正如这里的村民的心一样赤诚，他们在过去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命运，不过现在他们的生命仿佛被连在了一起，他们诠释了种群存在的真谛，更是人类美好一面的展现。李德和付畅在过去的生活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聚餐，也从未有过什么集体活动，大家都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按照规律去做事情就可以了。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的，聚会上感受到人类这样真挚的情感。

很快，村民们都有点喝高了，大家开始唱歌跳舞，付畅和李德的情绪也被他们带动起来，很快便融入其中，正如同一个陌生的地球人终于回归了地球怀抱那样，从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的篝火始终亮着，可以为你照亮回家的路。

人们越玩越高兴，付畅与李德似乎都存在这某种心照不宣的相似节奏，他们望着周围快乐的村民，突然安静了下来，周围嘈杂的欢闹声不仅仅是诠释着幸福，更是诉说着乐观的精神，他们隐藏在这样的声音之下，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付畅的眼镜湿润了，李德观察到这一细节。

“怎么哭了？”李德问。

当李德跟她提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其实挺丢人的，我以前在繁衍工厂工作，早已见惯了生死，今天却因为一场篝火晚会哭了。”

“其实这挺正常的吧，我们人类虽然拥有智慧，可以创造一切，甚至现在都可以扮演上帝创造生命，但我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是人，我们有哭的能力，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的标志，在过去这个标志被无情地剥夺掉了，我最近在这里生活才发现，原来人类有好多好多值得人赞美的感情，人类有亲情、友情、兄弟情、爱情等等，拥有这一切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吧，否则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我会想起过去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回到家只有一个人，想想都觉得冰冷而又无聊。所以，听我的吧，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我们不是上帝和圣人，只是普通人而已，能量有限，只限今天，想哭就哭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付畅听完这段话，突然愣住了，然后嚎啕大哭，周围除了李德，没人注意到她。李德望着付畅的哭声，他心里清楚，这是作为一个人类压抑已久的真实宣泄，过去的日子对付畅来说太过残酷了，那些真实与虚假的片段，那些忠诚与背叛的画面，都伴随着她的眼泪一并排解消耗掉了，那段人生经历塑造了她现在的一切，不过从今天开始也是她跟过去说再见的日子了，毕竟那样的生活对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哭够了吗？”李德看着付畅哭了很久了。

付畅的眼泪终于快要流完了，也是因为她哭累了，刚才这一下消耗太多的体力，“刚才让我哭，现在又不让了，你干嘛？”

李德笑着说，“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付畅突然说道。

李德起身拿了一些点心。“给你，这是纯天然手工食品，不含添加剂的，尝尝。”

付畅咬了一口，“确实好吃，只是没有甜品乐园的味道好，糖放得很少。”

“你之前在女人国有朋友吗？”

付畅平静地说道，“只有一个，可是她出卖了我，为了繁衍工厂的工作，不过，后来我之所以能够逃出来，也是因为她的帮助，怎么说呢，这种事还是挺复杂的。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很多时候我们只能被迫做出选择吧，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恨她，相反我挺感谢她的，因为有她，让我认识到人类的善变与混乱，他们有的时候很好，有的时候很坏。我发现我们社会里的人都只是一个人，他们很多想法其实都很随机，会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改变，可我们始终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就像我唯一一次相信别人，还被出卖了，我的实验也无法进行下去，其实我很想创造一种非机械化的繁衍方式，人们可以通过自然形式来进行繁衍，我个人觉得，这可能更符合人类的血肉原理。包括能够有机会观察人工繁衍的人类和传统受孕人类之间的区别，反正诸如此类吧，我其实都很感兴趣，我的社会不给我留任何这种机会，似乎他们只认可一种可能性，这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那你在男人国有朋友吗？”付畅说完上面的话，看到李德只是静静地听着，于是问了个跟之前不相关的问题，以此来打破尴尬局面。

李德点点头，“也有一个，我调查女尸这件事暴露之后，间接导致他患了精神疾病，我挺对不起他的。”

“我发现像咱们这样的工作狂，在过去的生活里还都挺孤僻的。”付畅打破尴尬的氛围，连忙进行话题总结。

“要不然咱们也不能在这里相遇，这都挺有缘分的。”李德轻松地说到。

“缘分是什么意思？”在付畅的词典里，根本没有这种词汇。

李德开始给她解释，“这么说吧，在过去的世界里，男人女人生活在一块，他们选定了一个人，便发誓要对他忠诚，他们管这种人性的牺牲叫做爱情，毕竟这种行为是违反本能的。在那个时代的电影里，男主角和女主角似乎总会通过一些机缘巧合的方式相遇，然后陷入爱河，他们一般把这样的巧合叫做缘分，而这个词也代表着命中注定的小概率爱情。”

付畅点点头，又问道，“那爱情又是什么呢？”

李德一时间有点想不出语言来形容爱情，毕竟他之前看过那么多本小说，也没有将爱情的定义概述完整，“啊，这个概念好抽象啊，怎么跟你解释呢，爱情它其实是一种感觉，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刚从过去那个时代的小说和电影里看的，我看他们都这么聊爱情。它像空气一样，每个人都需要，可同时却又像毒药，可以置人于死地。它对于每个个体而言既温柔又残酷，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变体。”

对于这个新鲜事物，付畅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好奇心，“那它出现总需要一些化学物质吧，听你的描述，感觉像多巴胺分泌之后的效果。”

李德点点头，“你说的对，书里这么写过，不过我们平时看不见自己的多巴胺，想要判断爱情产生的迹象，那应该是，当我想起你的时候，你也会想起我吧。”

李德说完这句话之后，付畅整个人突然沉默了起来，他们彼此凝视着，好像有什么相同的话要宣布，可却又始终找不到一种合理的方式把这些东西说出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很快，篝火晚宴很快便结束了，村民们纷纷打扫了一下周围的卫生，很快便回家睡觉了，李德和付畅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李德看起来十分焦急似乎想说些什么，以此来引出下一次的见面，“对了，之前大叔给了我挺多的小说和电影磁带，周末要不要一起过来看，他说这些可以回味过去的时空，有助于我们回归的人类真实的状态。”

付畅看着李德诚恳的表情，然后使劲点头，“好的，我一定过来，完了我去找你，现在我们都没什么随身的通讯设备，交流一次还挺吃力的。你放心吧，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去的。”

这天晚上，李德和付畅各自回家，他们似乎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彼此。如果说过去付畅的内心是坚硬无比的，那么她现在至少有一个地方变得柔软了起来，之所以有了这个改变，全都是因为跟李德交谈的结果。而李德越跟付畅待在一起，越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始终沉醉在某种状态，这种感觉类似于酒精微醺的感觉。只要付畅坐在他的身边，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害怕，正像他现在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能感觉身体很轻，大脑空空荡荡十分舒服，双脚仿佛踩在海一样，即将要失去重力，然后在宇宙中肆意遨游。

今夜本无心入睡，但却很快入眠。

11

李德和付畅回到家之后，那天晚上，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对方的模样，躺在床上很长时间怎么也睡不着，心脏也一直在跳，这种感觉特别微妙。李德从床上坐起来，在箱子里寻找电影光盘，翻来覆去地进行挑选，心里想着什么电影合适两个人一起看。付畅那天睡得很香，她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所惊醒。

终于到了礼拜日，付畅来到了李德的住处，他们在一块从早到晚地阅读，一起在电影里寻找那些失落文明，他们为影片里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爱情流泪，也被那些独属于人类伟大时刻的画面而感到震撼。付畅第一次看见这样东西，这些内容对于她来说太过独特了，已经无法用语言简单形容。他们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然后一个碟片接着一个碟片的看，每个两小时的电影构建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在这样一花一世界的环境里，他们仿佛用最短的时间却穿越了最多的时空。

“以前我们的世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这些东西太让人感到惊喜了。”付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德说，“最开始我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舍弃这些东西，后来我想通了，其实这些视频和文字已经被社会淘汰了，人们找到了让自己快乐的新方式，这些方式的确迅速便捷，可背后确实空洞与空虚，人们无法在那样的内容里获得最真实的感动。”

“没错，是这样的。”

从那以后，付畅没什么事便过来找李德一块玩，付畅的行为动态变得越来越女性化，而李德看着付畅的样子，也越来越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爱，终于有一天，他们在看录像的时候，李德跟付畅求婚了。

“嫁给我吧。”

“我没什么经验，我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妻子。”

“我也一样，不过有一点，我是非常确定的，我已经不想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付畅犹豫了一下，对她来说，李德的存在当然也相当重要。不过，她之前学的那么多年的生物专业，以后可能也跟这个行业从此绝缘了。

付畅想了很久，他望了望周围的的一切，微笑着点了点头。

桃源村里的人知道付畅和李德准备结婚，村民们都很高兴，大家群策群力给这两个人办婚礼。在他们结婚那天，李德和付畅并没有穿上特别漂亮的婚纱，周围也没有特别奢华的酒宴，这跟电影里的差别十分之大，不过他们却依旧很开心，这种开心大概是人生第一次。

李德牵着付畅穿过正在鼓掌的人群，他们走到前台，证婚人开始念结婚的证词，证词念完之后，两个人相拥而立。婚礼没过多久便就结束了，那天晚上他们出来散步，在月光下诉说着自己的心意，然后用从未有过的热忱来确定彼此内心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这种相互陪伴在一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让他们对彼此相当着迷，而这种着迷背后是一种莫大的安全感，他们都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12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德和付畅在这片世外桃源之中宛如一对神仙眷侣，过着男耕女织的无忧生活，过去的人生都逐渐被他们抛到脑后。悬崖之上是科技发达的赛博朋克社会，而悬崖之下则是属于低级文明的世外桃源。他们在这样的生活里找到了真实的自我，没过几年，他们有了一个宝宝，付畅望着宝宝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握着孩子的手，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感觉。

当李德和付畅正在享受着普通夫妻的幸福生活时，此时外面的社会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一天李德和付畅相依在一起看电影，这个时候大叔突然来了。

“刚刚我们的村子通上了网，接收到了外面的信号，了解到了一些新闻，如果感兴趣，你们去看看吧。”

李德和付畅四目对视点了点头 ，“好 ，我们这就过去。”

村民们正在观看外面的消息，这几年男人国和女人国的大部分年轻人出现了大量自杀的情况，而且潜在的精神病患者也越来越多，两个社会现在人心惶惶，搞得每个人都很焦虑。

他们默默地看着新闻没有说话，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李德望着沉默的付畅，忍不住地问道，“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这个事你怎么看。”

付畅说，“其实我们都了解症结所在不是吗？我非常明白那些自杀的年轻人到底为了什么完结自己的生命，在一个种群之中，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全独立于社会的，我觉得过去的家庭模式才是对的，人们在外面感受到的压力，都可以被家人化解。”

李德听到付畅这么说，心里已经很清楚她想干什么了，他望了望孩子，“如果我们关上那个电视，或者说我们没看到那则消息，也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付畅亲了一下李德的额头，又把孩子抱过来，“如果我们的孩子长大，要怎么跟他讲述我们过去的经历呢？还是说你希望他永远也不要了解关于我们的过去？”

“当然可以慢慢给他说，让他慢慢消化，可让他生活在这里，也并不是一种坏的选择吧，这里难道不好吗，有什么事比我们自己活得幸福更重要的。我们现在享受着宁静和幸福我觉得这已经够了，不需要其他社会满足来填充内心了，更何况一旦让别人了解到这样的世外桃源，那外面污浊的空气也必然会污染到这片地方，这对于其他村民也并不公平。”

付畅沉默了，他知道李徳正在拼命的说服自己，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对不起，李德，我没有想逼你的意思。”

“别这么说，付畅，你越这么讲，我越瞧不起自己。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内心的决定，我们还有孩子，如果我们从这里出去，未来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也想做英雄，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力能量都有限，我死里逃生出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瞒你什么，也不想做出令咱们一家人后悔的选择。”

付畅突然哭了，她扑到李德的怀里，“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也想跟你说实话，这件事如果我现在不去做，未来可能会一直活在悔恨当中，如果我们可以让这个世界上的男女都像我们一样，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也会更加幸福的。”

那天晚上，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背对着背，他们第一次再婚后出现了分歧，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早上，付畅看见屋子突然变得很干净，李德正用旅行包装东西。

“李德，你干嘛。”付畅问他。

“陪你回去，办你想做的事情，我是你的丈夫，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我必须跟你面对所有事情，昨天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对不起了。”李德说完，又继续整理着要带的东西。

付畅很感动，她抱住李德的背，“谢谢你。”

李德利用一晚上的时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如果他不陪着付畅做了这个事情，那么在未来，他们也未必在这世外桃源活得幸福。

“对了，我把孩子送到了大叔家照看，然后也摆脱了隔壁的修理师傅，让他帮我把悬浮车修好，又充好了电，如果我们速度可以够快的话，那么用两三天的时间，便可以飞回地上。”

付畅点了点头，她找出了当年生物资料的备份，小心翼翼地装在包里。

付畅和李德整理好了行囊，村民们都过来送他们，临走前大叔还再三劝他们留下，只不过两人心意已决，决定重新回到悬崖之上，完成自己的心愿。

13

付畅和李德返回地上之后，他们又拷贝了一份关于人类过去文明的资料，然后分别隐藏身份匿去姓名，回到男人国和女人国公布这些被隐藏的真相，然后李德再去无人区接付畅去男人国。没过多久，真相很快便以网络的形式在网上发酵，没有人会想到，这已经在几年前跌落悬崖死了的人，会重返地上，带着所有真相然后摧毁阴谋。这种复仇戏码看似都非常有戏剧性，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李德和付畅行走在男人国的大街上，随便逛逛便能感受到整个萧条和凋敝。

很快舆论仿佛是一个沉默的螺旋，压力在一个出口疯狂释放，男人国和女人国最终还是瓦解了，紧接着繁衍工厂被取缔，人类社会再次变成了一个整体，男人和女人们再次交融在一块，世界很快便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人们这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爱情的喜悦，他们在大街上彼此拥抱在一起，然后接吻，去想去的地方。这天后来被定义成为“真爱日”，而付畅和李德两个人也变成了真爱的代表，他们被当成爱情偶像彻底写进人类历史。

外放起了烟花，仿佛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付畅和李德望着这一切幸福地笑了起来，他们没想用自己的名声，去在这个世界里继续做什么事，而是选择重新回到桃源村过自己的简单生活，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那里才是真正的幻想之乡，如今社会里的一切已经让他们无法适应了。

然而就在他们临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们遇到了生物学专家马教授，马教授喝多了，看样子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如今李德再看到马教授，内心也已经不那么痛恨了，他招呼付畅也一起过来吃饭，然后也给付畅介绍了马教授的来历。

“你们命真大，我服了，是你们赢了，当年的事情不是针对你个人，对不起了。”马教授一边说着，然后喝了一口酒。

“我心里明白，马教授，我不怪你，不过当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德问。

“为什么？我为男人国和女人国的模型构建献出了自己的一生，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我大概是第一批参与分化男女隔离的那么一批人，如今也只剩我自己了。”

付畅看马教授并没有后悔的样子，“可是您当时的选择是错的，不是吗？你看看周围人们的状态，大家都很开心。”

马教授冷笑了一声，“你们懂什么？他们懂什么？都只是一群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人。人类的文明本质上就是一个循环的过程，我让人类放弃爱情，这是一种有远见的行为。人们总要在孤独痛苦之中进化自我。更何况，爱情也未必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因为人性是参差不齐的。你们跟他们那些人不同，你们能有死里逃生，还有高尚的品格，可是你们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的。其实你们生活的桃源村，我们之前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可我们从来也没想让这个村子消失，能够到达那里组成家庭的人，这说明他们珍视人类的情感，珍视自己的爱情，可世界上有太多人，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每天都活在混沌当中。你们记住，一定要保护住桃源村，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付畅和李德愣住了，久久说不出来话，似乎在马教授的眼里，人类永远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马教授望着沉默的他们，说道：“这样吧，反正你么明天便要离开了，送你们一个礼物吧，让你们看看当初为什么要规划男人国和女人国。”

付畅和李德跟着马教授来到了实验室，马教授立刻拿出一堆资料，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那个时代的新闻，里面充斥大量出轨、情杀等等因为男女感情纠纷出现的案件，而且到了后来人们开始不愿走进婚姻的殿堂，认为这是一种对人性的束缚，年轻人们开始纷纷抨击婚恋带来的弊端，仿佛因为这种事过多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结婚，这似乎成为了一种恶性循环。在那个时代爱情成为了一种魔咒，每个人都避而远之，生怕自己成为爱情的牺牲品。

他们看完这些资料叹了口气，“那未来会怎样呢？”

马教授点起了一支烟，“谁知道呢。”